作者:九边
九边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自媒体人,他的观点犀利,直击本质。他谈财经、商业、历史都很有深度,最近他发布了新书《弹性生长》,在微信读书即可阅读,内容干货,值得一读。
以下为摘抄原文:
好的世界,是每个人都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们是如何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的?
因为新冠疫情,很多人开始问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会好吗?我也想了好久,现在想明白了一些事,心安多了,借此跟大家分享一下,虽然不一定对,但是可以作为参考。
其实与其思考未来会怎么样,不如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们是如何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的?在我眼里,这是绝对的“第一性问题”,搞明白了这个问题,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回到出发点,回到最基本的问题,再来思考我们真正的推动力是什么。或者说,如果有另一个国家想发展,向我们求教取经,请我们把经验写在一封信上,那我们应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最具说服力的,无疑是清华大学文一教授的说法。他认为,我国这四十年的经济繁荣,主要得益于三个东西:自下而上的、由底层需求驱动的市场,有为的重商主义管理以及人口资源。
人口资源最好理解,这些年基本达成了共识,相比于澳大利亚出产廉价铁矿、巴西出产廉价铜矿、沙特的石油用不完的优势,我国早年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市场经济在我国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本身毋庸置疑,就在前些年,大家基本都能达成共识。也就是说,在改革开放之前我们是很穷的,后来我国坚持走市场经济这条路,激发了活力,才有了这四十年的大发展,改革开放的发展历程也就成了我国最近二百年来最关键的几个时间点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这个基本的、底层的观念竟然遭到质疑,甚至不少人开始怀念改革开放之前一穷二白的时光,还有人倡导回到过去,尽管是一小拨人,但是声音越来越大。讲真的,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跟那个时代相比,当时和现在最大的差别在于当时的主体是农村,那是个巨大的缓冲垫,在城市里就业困难的青年们可以到村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现在是不可能了,如今我国70%已经接近城市化,9亿多人,快赶上全球发达国家的人口总和。
那是什么维持着9亿多市民的生活呢?对,是市场!9亿多人形形色色,每天早上出门赚钱,每个人每天的目的不同,但都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奔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目标,都有自己的需求,每个人都微不足道,但是集合起来就形成了一个“自下而上的、由底层需求驱动的市场”。这个怪兽级的市场在过去四十年里,先后引爆了两次工业革命,让我国呈现出如今的发展状态。
我们吃到嘴里的肉,可能是来自河南的养猪场,也可能是来自阿根廷草原的养猪场;吃到的食用油,可能是黑龙江的大豆压榨出的,也可能是美国得州农场的大豆压榨出的;代步出行开的车,芯片有可能是北京生产的,也可能是美国西雅图工厂生产的。事实上,咱们手里任何一个东西都可能是十几个国家协作才完成的。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除了市场,没人能解决9亿多人庞大复杂又精细的需求。
这么大规模的城市人口,其就业率是几千万个大小公司共同解决的。甚至很多人的岗位之所以存在,主要是给远在美洲和欧洲的人搞生产,他们的需求是你工作存在的原因。除了市场和贸易,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他们提供这么大规模的就业岗位,也没法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可以说,市场经济是一条不归路,走了这条路,就意味着只能一路走下去,再也回不去了。
而且市场经济和城市化是共生关系。发展市场经济,老百姓自然会用脚投票去城里上班,城市化也会推动公共设施和居民住房的大力建设,互相促进直到达到80%左右的覆盖率。也就是能进城的都进城了,留在村里的人收入上升,再进城也不划算了,到时候更加依赖市场。
为什么必须坚定不移地发展市场经济?
市场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么多的财富,促进这么快的发展呢?多简单,这就是文一教授所说的“自下而上”的发展逻辑,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负责,每个人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分工协作的机制下,效率快速提升,自然会创造巨大的财富。
而且市场也可以自发创造更大的市场。如果原有的领域已经被打成了红海,赚不到钱,这时候有头脑、有冒险精神的人就会在体系之外重新建立起一个分支,在这个过程中就需要有人给他们投资。投资多了,总能碰到些新的机遇爆发点,科技就这样一点点地迭代进步了。
这就是马克思说过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天生外向的、革新的和扩张性的特点”,“一年顶得上过去一千年”。
那如果有人为了私欲不择手段呢?这就需要用法律来约束大家的行为,给定一个可折腾的范围。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法律办事,整个市场就有种“可预期性”,而商业活动依赖“可预期性”,于是大家就愿意来你这里投资做贸易。“市场”和“法制”一直一起出现,几乎像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没有法制的市场其实就像是杂乱无章且乱象丛生的原始森林。
而且市场会自发地让法制逐步走向健全,这两年想必大家也有这种感受。我是从20世纪90年代走过来的人,写过一篇文章描述那时的混乱现象,再对比看如今,这二十来年简直无异于两个世界。
至于很多人说的其他问题,类似“贫富不均”“资本失控”等等,其本质都是法律的问题而不是市场的问题,本身都可以通过立法来解决。至于“996”“内卷”等现象,咱们认真思考下,这类现象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吗?当然不是了,以前还要严重得多,在我毕业那会儿,我们经常是一个月休一天,领导还会嫌弃我们有些人晚上9点下班为时尚早,会以为我们是不是工作不饱和。现在还能这么做吗?当然不行了。大家在观念上彼此都有了进步,才意识到这样的做法是有问题的。
很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并不是说这两年才开始恶化,而是这两年大家的自我维权意识逐渐觉醒了,觉得那些本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变得没法接受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人文的进步。
而“法制”和“社会公义”就是这样一点点被推动的。其他很多问题也一样,可能我们现在看着没什么感觉,但是再过几年大家自然就会发现问题的所在,等到全民达成共识后,自然也会有所改进。这种细微的改变可能一开始触感很小,等待十年之后,一回头可能就发现其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所以,不能单纯为了缩小贫富分化就想回到计划经济的时代,那就是回到大家一起穷的状态了。也不能因为资本有作恶的一面就把资本消除干净了,没有资本拿什么支撑科学技术创新?恰如没有风投资本哪来的美国硅谷?没有硅谷说不定解体的就是美国。大家仔细看看国家发的红头文件,一直都说的是要做大做强产业资本,只是要引导良性发展。
最近几年很多人也感受到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老板的公司倒闭了,自己也没有工作了,一大堆的老板崩盘破产了,大家跟着都找不到工作了。可见资本和工人本身就是个共生关系,那到底该怎么解决资本剥削的问题呢?有且只有一个办法,依靠法制,以法律方式制定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右一些的是美国那种偏袒资本的法律,左一些的比如欧洲的法律。
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手段都可能导致资本大规模破产或者出逃,到时候打工人或许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但是工作也没了。
讲到这里,大家看出来了吧,“市场”类似于一个生态系统,可以往复循环并且自我完善、自我繁殖、自我升级。美国给我们的定位是蓝领的位置,但是等到我们的市场慢慢成熟起来,自然会更进一步向高端科技产业发展,这一点谁都阻挡不住。
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三体》第三部的开头讲了件事情,说是如果把地球上的生物移除,地球就跟火星差不多,而且俯瞰地球,它的颜色也不再是蓝色的。生命虽然看着稀疏,但是对地球的改造有决定性的作用。老“KK粉”们都知道,大刘这里是借用了凯文·凯利的著作《失控》中讲的一些逻辑:生命一旦出现,就会不断改造周围的环境,最后生命和环境一起进化。从这个意义上讲,市场和生命是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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